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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误会  (第3/3页)
亮相便吓坏了坐在对面长凳上的一对情侣,那男的比女的胆子还小,声音颤抖,指着小田问:“你,你,你是什么东西?”    小田没好气,本想恶作剧吓他一下,只怕吓破他的胆,于是大声吆喝:“我是人,你才是东西。”    那男的才缓和过来“小姐,人吓人,没药医,你穿个白袍,又披着头发,这…”还没把话说完,那女的已拉着他急急离开。    小田这时才有空打量自己,实在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。    白色轻飘飘的宽袍,长发也没束起,脸色大概也欠佳,忽然之间在惨绿幽暗的路灯下站起来,不吓人才怪。    回家好好睡一觉吧。    去定了?    去定了,读完四年,考得一纸文凭,再从头来过。很多人会以为她此行是去找对象,猜测得不错,有好的人,为什么不要?大可一边进修,一边恋爱,不过天下想必没有这样理想的事,只要拿得到文凭,也不枉此行。    许多少年人十六七八岁就孤身上路了。    小田时常怀疑他们不知如何照顾自己,需知生活是最最烦琐的一件事:谁替他们买肥皂牙膏,谁为他们钉纽扣熨衣服?不可思议,奇是奇在人走出来,也不见得特别邋遢,可知小田也会习惯那种生活。    为着读书,一切从简,听留学生们说,肚子饿了,买一罐炼奶或是果酱,打开了,用匙羹掏了就往嘴里送,因有目的,不以为苦。    只买两套衣服两双鞋子,轮流穿,脱下来连肥皂水浸在一只塑胶桶内,三天后拿出来冲净搭在水汀上晾干,一星期换一次。    奇怪,那样长期地简陋,也不是不快乐的,没有电话,没有电视,照样过日子。    四年下来,人变成一个标准苦行僧,重视精神生活,物质欲望减至最低。    小田想了想,颇乐意接受这个挑战。    也许留学生活会将她彻头彻脑地改变,为什么不?她乐意付出代价来求进步。    甄小田心安理得睡去。    许久没有睡得这样舒畅,梦中看见自己躺在白色围栏小床内,还是个婴儿,母亲通体那样亲吻她,mama柔软的嘴唇碰在皮肤上的感觉实在太好太好了,小田伸出手,紧紧搂住mama。    mama,mama,求你祝福我,我此刻要尝试走一条新路,需要勇气、力量、耐性,请帮助我。    小田醒来了。    她出外处理一些最后事务,到银行去把户口转到加拿大,领取飞机票,以及到保险箱把母亲留给她的一点首饰取出。    要走了,几时回来是个未知数,心情不知多么恍惚,但一片浓雾已去,现在她至少知道应该向前走。    小田看看双足,决定去买两双球鞋,反正要走,设备齐全,武装起来,走得舒服些。    回到家,已是下午,时间过得真快,好比流水,一去不复回。    电话铃响个不停。    是珍妮“今晚六时在棕榈餐厅恭候。”    小田很感动,珍妮倒是言出必行。    她淋个浴换件衣裳便去赴会。    下次洗这些衣服,已在多伦多。    棕榈餐厅是一个好去处,小田喜欢那个酒吧,调酒师十分体贴,总把好酒留下一点给小田。    “告别派对一定要玩得开心点。”她说。    朋友逐个逐个来,珍妮真有办法,旧同事全都给她面子。    然后,酒过三巡,大家致送纪念品,珍妮真实际,送上大银行本票一张,面额是三千加拿大元,    小田无论如同不肯收下。    大家开始喝倒采。    小田泪盈于睫。    珍妮把本票塞进她口袋里。    小田哽咽道:“珍妮,曾经一度,我还以为你是jianian人。”    “不要紧,直至今日,我仍把你当坏蛋。”    她们紧紧拥抱。    派对在十二时过后唱完情人再见才散。    颇喝了一点酒,小田踯躅还家。    在楼下,她又碰见那状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。小田笑笑坐她身边“活一天便有一天的烦恼,不过圣经说,今日的忧虑今日当已经足够,明日?管它呢!”    少女说:“你进步得真快。”    小田用手抹一抹疲倦的脸“到今日我才发觉,勇敢的人也会哭,不过哭完之后立刻站起来,而懦弱的人,从此就躺着不再动弹。”    少女只是笑。    小田对她说:“谢谢你给我鼓励。”    “鼓励你的相信不止我一个人。”    小田承认“是,我比较幸运。”    “让我们说再见吧,我将有远行。”    小田吃一惊“我也是。”竟这么巧。    “那么,我们就在今夜话别。”    小田怔怔地,但是,她还没有说出她的故事。    少女说“祝福你。”    “我也祝福你。”    那一夜,小田理理东,理理西,眼看着天亮起来,她咬紧牙关,抽起行李,到楼下把钥匙留给司阍,叫部计程车离去。    到了飞机场,她把行李送进关,到餐厅去吃早餐。    她只叫了一杯黑咖啡。    正无聊地转动杯子,忽然看到一张熟悉面孔,小田怔住了,是那个少女    她是真人,她不是甄小田的幻想,她在白天出现了。    少女在该刹那也看到了甄小田,她身不由主地站起来,诧异地笑,用手指着小田“你是真人!”    小田骇笑,原来她俩均误会对方是精灵,不是人。    她们握住对方的手。    “你到什么地方去?”少女问。    小田答:“我去加拿大升学,你呢?”    少女黯然低头“我去美国就医。”    “呵,”小田耸然动容“什么病?”    “心脏。”    小田要到这个时候才明白少女为何深夜独自在山坡呆坐,太不幸了。    可是她在患难中还能照顾别人,真正难得,上天一定保佑她那样的人。    比起她,甄小田简直不算有烦恼。    小田汗颜“对不起我竟对你无病呻吟。”    “没关系,我与你谈得很愉快。”    小田说:“我希望你早日康复。”    “这是我住址,有空写信给我。”    “一定一定。”    这时,少女的亲友过来叫:“玉珊,玉珊,要上飞机了。”    小田目送少女离去,仍然羞愧,真不该误会生活没有希望,看人家多么积极。她看一看表,也该上飞机了。    那边有新生活新朋友等着她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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